黑熊學院系列講座Vol.9 – 【烏克蘭仍然挺立 – 烏俄戰爭一週年，台灣與世界共同的見證】
黑熊學院系列講座Vol.9 – 【烏克蘭仍然挺立 – 烏俄戰爭一週年，台灣與世界共同的見證】
講師演講節錄
整理於2023/02/26 by Kuma Staff
*為方便讀者閱讀，部分文字自口語用詞調整為寫作用詞。
講座重播 👈請點擊
2023年2月24日，在俄羅斯非法入侵烏克蘭一週年之際，黑熊學院舉辦系列講座【烏克蘭仍然挺立 – 烏俄戰爭一週年，台灣與世界共同的見證】。從開戰至今，世界看到許多來自烏克蘭令人振奮的故事，以及令人沮喪的消息，都在提醒台灣人面臨著有過之而無不及的中國威脅。黑熊學院有幸邀請到台灣智庫副執行長賴怡忠先生、國防安全研究院-國安所所長沈明室先生、《報導者》總編輯李雪莉女士，以及黑熊學院共同創辦人沈伯洋教授共同主講，以外交、軍事、媒體、資訊戰等四個層面，討論烏俄戰爭深遠的影響，以及對台灣諸多借鏡之面向。
我們已經將其中三位講師的 20 分鐘精華版影片上傳 Youtube ，也可以從黑熊學院臉書粉絲專頁直播頁籤中，收看講座的完整影片。
講座重播 👈請點擊
自俄羅斯入侵以來，全球逐漸形對抗格局：以美國為首的親西方與北約盟國，對抗俄羅斯、中國、伊朗、北韓；烏克蘭對抗俄羅斯、台灣對抗中國是兩大陣營角力邏輯的延伸。賴怡忠指出，在戰爭爆發前，僅美國指出戰爭爆發之可能，歐盟各國的不作為反而成全了普丁的緩兵之計，戰爭爆發後，歐盟暸解到其安全最重要的關鍵是北約，而北約最重要的關鍵是美國。因為戰爭爆發，全球化提前終止，各國不再以生產成本為前提進行經濟分工，如今，信任、安全性問題將是各國經濟發展最重要訴求，在這層戰略考量下，台灣經濟角色更加凸顯。
美國自二戰以來，即發展自身能夠進行兩場大型戰爭之戰略能力，即便東歐陷入戰事，美國並未放棄印太，美中印太對峙更趨激烈，且美國持續主導半導體對中脫鉤，中國5G發展尤其受創。在美國2022年10月提出印太戰略中，美中戰略競爭不變：美國將持續與中國競爭、投資自己、結盟盟友。俄烏戰爭並未導致印太戰略的收縮，由於中俄無止境地合作，伊朗、北韓提供俄攻烏武器，世界各國反而更積極加入印太戰略，從開戰前的日、澳、美、印度、法、東協、德、荷，再加入歐盟、捷、加、韓等國，印太戰略持續擴散，且與歐洲形成戰略一體化。
在中國方面，由於疫情以來經濟根基動搖，且外交多受挫敗，一帶一路無疾而終，香港國安法後對台已無信用可言，只剩靠武力完成「完全統一」。各種因素下，中國更加不安，連帶台海風險上升，烏俄戰爭的結果，將會重度影響中國的風險判斷：如果烏克蘭與俄羅斯現狀休戰，普丁持續掌權，對烏克蘭形同羞辱，也暗示西方容易綏靖，形同鼓勵中國可以對台冒險，相反地，烏克蘭的勝利會是對中國最重要的嚇阻，大幅削弱俄羅斯，讓中國失去俄羅斯支持，同時也讓習近平對台的侵略受到黨內的挑戰與不支持，從而減少輕易侵略的可能。
在軍事層面，國防安全研究院-國安所所長沈明室先生分析道，俄羅斯目前採取的策略是，東攻南守。對烏克蘭來說就可能是南攻東守。煤礦城市巴赫穆特戰況非常激烈，是雙方都想爭奪得要地，如果被俄軍佔領，就能往前推進，去年八九月烏克蘭收復的土地可能會失去。此地戰況激烈，最激烈時刻，投入此處作戰士兵平均存活時間不超過四小時，媒體號稱當地為「絞肉機」。他也為觀眾分析俄烏雙方的戰略攻勢作戰與守勢作戰
俄羅斯
- 攻勢作戰，希望以速決戰方式快速獲得勝利
- 希望以強大機動力及火力快速擊垮守備部隊
- 戰術彈道飛彈及空軍支援
烏克蘭
- 以旅級部隊為基礎，整合國民衛隊進行城市戰
- 以持久戰爭取作戰優勢，希望改變戰略態勢
- 以堅決抵抗爭取國際支持與談判籌碼
他也為觀眾分析俄烏雙方的戰略目標，俄羅斯的目標是：
恢復蘇聯時期光榮歷史
確保與北約之間的戰略緩衝地帶
警告美國及北約國家東擴行動
趕走/逮補澤倫斯基並建立親俄羅斯魁儡政權
然而，迄今為止，以上目標，看來俄羅斯都沒達到。
現今，俄羅斯作戰失利之後需要思考如何體面結束，其方式可能為例如：已經佔領的第聶伯河以東地區、公投四州的完整性、維持現有占領土地。然而，只要普丁還在就可能再發動戰爭，而這些戰略目標都不是普丁的最終目標，因此任何一種狀況都有可能導致普丁未來再度發動戰爭。沈明室也提出十項烏俄戰爭對台灣國防的啟示，包含城市戰的運用與準備、動員、後備、民防整合、警消人力編管及運用、營戰術群、合成營與聯合兵種營的合理建構與改善、台灣反裝甲戰力的思考、心戰與戰略溝通的整合、結合民間資源的作戰應用、公民防衛團體的整合、作戰彈藥儲存與推陳、空中轟炸與飛彈防衛。
烏俄戰爭將如何終戰，目前尚未明朗，不過沈明室從軍事角度推斷，現僅剩兩種終戰方式，一是普丁遭暗殺或下台，接任者決定撤軍，或者因為俄羅斯核武或化武攻擊使戰爭擴大，美國與北約直接介入戰爭，戰爭升級。
作為最早到達烏克蘭進行戰地採訪拍攝的媒體之一，《報導者》總編輯李雪莉女士說道，我們現在面對的是一場「人的戰爭」，這場戰爭傷害到非常多人，規模之大，已經帶著觀者處於一種「非人化」的視角，我們會慢慢失去的是「耐心」，甚至不願意再去看這些報導。然而，實地所見的每個烏克蘭人，絕不是「模糊的身影」，其真實性超過宏觀的國家敘事，或者民族故事，失去的家園、失去的親人、失去的時光，都是真實的，我們應該觀察這場戰爭對每一個人的影響。
作為就近觀察烏俄戰爭的媒體人，他也觀察到大國獨裁者在對外擴張時，其敘述都有同樣的步驟與言語上的編織，都是由極權者把持的文宣與資訊系統生產製造，塑造出「國家級的神話」，他透過普丁於2021年7月21日的官方文告《論俄羅斯人和烏克蘭人的歷史統一》舉例：
一、烏克蘭與俄羅斯本是同文同種，現今的分離是由於歷史的悲劇。
二、一個對俄羅斯具有侵略性的純正烏克蘭民族，等同對俄使用大規模毀滅性武器。
三、俄羅斯永遠不會「反烏克蘭」，至於烏克蘭怎麼對待俄國，烏克蘭人要自己決定。
同樣地，她也透過習近平的《吿台灣同胞書》40週年講話內容舉例：
一、回顧歷史，是為了啟迪今天、昭示明天。祖國必須統一，也必然統一。
二、1840年鴉片戰爭之后，西方列強入侵，中國陷入內憂外患、山河破碎的悲慘境地，台灣更是被外族侵佔長達半個世紀…中華兒女前仆后繼，進行了可歌可泣的斗爭。
三、統一后，台灣同胞的社會制度和生活方式等將得到充分尊重，台灣同胞的私人財產、宗教信仰、合法權益將得到充分保障。
李雪莉將「國家級的神話」歸納出三種訴求：
一、同文同種的連帶 訴求兩邊共有的悲劇命運
二、包裝自己是受害者
三、情感訴求，謊言治理
看似情感豐沛、宏大悠遠的論述，容易使群眾陶醉，實際上卻充滿謊言與惡意。「國家級的神話」總是回到情感訴求：烏克蘭應該成為怎麼樣的國家，應該讓公民決定。然而說自己不會摧毀烏克蘭的普丁，每一個決定都在扼殺烏克蘭。
在媒體識讀上，她分享道，「戰場迷霧」必定存在，特別是新聞裡的影像與即時報導皆存在一定的誤差性，有三個基本的評估要素能幫助讀者進行判讀，分別是語言可讀性、更新速度、資訊公信力。對於正在發生的烏俄戰爭，他也推薦三個主流國際媒體作為民眾得到資訊的管道：德國《明鏡》（歐洲戰略與軍援分析）、法國《世界報》（戰地特寫），與日本《金融時報》（綜合進度分析完整），而俄國官方媒體的論述，因為偽造資訊的比例太高，且極為不透明，完全不建議民眾閱讀。最後，李雪莉說道，所有媒體都是社會的產物，社會想讀什麼，媒體就會產出什麼。維持媒體的獨立與超然著實不易，免費的內容看似得來簡單，消費的卻是讀者的認知與資源。
黑熊學院共同創辦人沈伯洋教授常年研究資訊戰，他分析道俄羅斯在平時、戰前、戰爭期間，都有明確的假消息與陰謀論操作可以追蹤。2022/2/24 烏俄戰爭開戰，官媒跟假帳號運作最高峰的時候是戰前四個月(2021/10~2022/1)，一定要在戰前就先散佈消息、渲染、影響人民認知，等開戰時臨門一腳才有意義，包含假訊息、疫苗論、等等陰謀論，先破壞信任並建立接收管道後，到戰爭時實再透過這些管道散佈出去。此外，他不只對烏克蘭做攻擊，而是也會對其他國家做攻擊，麻痹其他國家第一時間的判斷，影響其支持烏克蘭的力道。
開戰後對烏克蘭的資訊操作，大致上有三種不同主題，第一是先把烏克蘭士氣往下壓，散佈澤倫斯基已經逃跑。接著，讓世界各國對烏克蘭產生不信任感：例如難民跑到波蘭，小孩被拿去做器官移植，讓烏克蘭人民也不信任其他國家，另外就是塑造俄羅斯是受害者等。以上都不是憑空生出來，都在開戰前四個月已經鋪陳了，等戰爭開打就把這些主題大幅打出。中國對台灣的做法也很類似，中國最不明智的做法就是開戰才做，他ㄧ定要鋪陳陰謀論，等開戰才攻擊，一炸鍋之後台灣媒體就會燒了，俄羅斯也是做一樣的事情。
面對敵人散佈的敘事，創造一個對立的敘事才能對抗，敘事非常難用闢謠來處理。對於謠言，只要用事實來澄清自然不攻自破，但敘事的話，如果沒有一個自己版本的敘事，就很容易被敵人的敘事牽著走。敘事的建立不能只是由上而下，最好的做法還要由下而上，例如，俄羅斯說澤倫斯基跑掉，他就去街頭直播；國會議員持槍挺身而出，表明抗戰到底決心的故事，就是塑造烏克蘭人民強烈抵抗意志的敘事。另外，讓在戰爭裡面的人可以去書寫戰爭發生的事情，其實也非常重要。這不只是在備份戰爭犯罪行為。把對方的罪行好好的紀錄以供未來盤點，這也非常重要，但這些都需要證據的保全與紀錄。另外也利用工具建立自動翻譯，可以傳播給更多他國群眾，也十分重要。澤倫斯基的方式就是到處去演講，掌握話語權，在網路上大量放送，創造烏克蘭的敘事，這些都是由下而上創造敘事的策略。
在台灣，如何應對中國的敘事？除了敘事，還有大量假消息，敵人製造假消息一定比闢謠快。抵抗方法是要讓大家知道正確的資訊渠道，從哪些媒體可以獲得真實的狀況。在戰爭狀況下，怎麼讓民眾知道真實的狀況就非常重要。就像疫情期間每天下午的記者會，民眾知道每天下午兩點防疫指揮中心的記者會告訴你有多少人確診、有哪些政策措施，這就是接收正確資訊的地方。除此之外，就有可能是假消息。在烏克蘭的案例，定時的上傳你附近發生的事情，拍照錄影上傳，建在地圖上定時的更新。這樣可以讓民眾查對真實狀況。我們要做的準備是：要有平台、一般人要知道怎麼驗證、怎麼上傳、怎麼防止假的訊息被上傳？（烏克蘭是綁定健保的註冊系統來驗證）、有誰有辦法大量的驗證資訊真偽。陰謀論的鋪陳從來不是有必要才做，而是一直都在進行，例如中國散播的敘事，包含講美國把生物實驗室蓋在烏克蘭、烏克蘭是納粹等等，甚至早在香港反送中就製造烏克蘭亞速營支援反送中的謠言，一連串的陰謀論從 2019 年開始串連到現在。因此我們要從現在就開始揭露手法、管道，讓被陰謀論影響的人可以早點知道並被迴轉回來，但到底要怎麼做，是一個全民面對的挑戰，因此，這也是黑熊為何要堅持辦實體課程與實體講座，就是要讓大家走出來、建立連結、並更新分享最新的趨勢與觀察。講座最後，沈伯洋提醒，2023 年，疫情結束了，中共統戰部地面的活動可以回來了，台灣民眾要更注意這些挑戰。